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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8—難忘的記憶收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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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 父輩旗幟網 作者: 孫仁松 責任編輯:趙國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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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8年3月,我的人生歷程發生了一個重大轉折——結束了五年的軍旅生涯,從解放軍海軍部隊集體轉業到北大荒參加國營農場開發建設。這個變化來得很突然,是在我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發生的,但是這個變化對于我來說又非常重要,可以說它決定了我一生的命運,也幫助我實現了自身的價值,使我的人生這一本書增加了許多生動的內容和些許可讀性。從部隊轉業前,我所在的部隊番號是: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青島水警區所屬連云港巡防區司令部,職務是副排級“保密員”,軍銜為準尉。
中 央 的 決 策
我后來知道,我人生歷程的這個變化緣于中央的一項重大決策:1958年1月24日中央軍委發出《動員十萬轉業官兵參加生產建設》的指示,3月20日由毛澤東主席主持在成都召開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,討論通過了由時任農墾部部長的王震將軍提出的《中央關于發展軍墾農場的意見》。文件說:“軍墾既可解決軍隊復員就業問題,又可促進農業的發展,在有些地區還可以增強國防和鞏固社會治安。因此,在有大量可墾荒地、當地缺乏勞動力、又有復員部隊可調的條件下,應該實行軍墾。”可以說,這實際上是一次規模巨大的有計劃、有組織的移民,有關的組織工作在中央正式作出決定的一個月之前就開始了。 據有關歷史資料記載:1958年3月至5月復員轉業到北大荒的部隊官兵共有8萬多人,其中排以上軍官6萬多人,包括7個建制預備師,4個部隊醫院,海陸空三軍和軍校學員,加上部隊非軍籍人員和家屬等共約10萬人,因此號稱10萬轉業官兵。在我們這批轉業官兵中,有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,有身經百戰的師、團指揮員、有戰斗英雄、先進模范等。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曾堅守上甘嶺而聞名于世的十五軍即有1200余人轉業到湯原農場。此外,還有一批軍隊和地方的“右派分子”大約1500人在此期間也被發配到北大荒勞動改造,他們其實大都是有膽有識的知識分子,是當時錯誤的左的路線的犧牲品。例如著名作家丁玲、聶紺弩、吳祖光,大詩人艾青,畫家丁聰,解放軍總政文化部長、少將陳沂等等。 實際上,我們并不是首批進入北大荒參加開發建設的復轉軍人,**早進入北大荒開發的要追朔到1949~1950年,一批在戰爭中負傷或年大體弱的軍人集體轉業復員,組建一批榮軍農場;其后又有1954年從山東省廣饒開赴北大荒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農建二師8000名官兵組建的二九O、二九一等農場;1954-1956年原中國人民解放軍鐵道兵近2萬官兵在密山、虎林、寶清一帶組建的一批“八”字頭農場等。 北大荒,這是一個新概念,無論對我還是和我一道轉業的近十萬戰友來說都是很陌生的。在1958年主要是指黑龍江省東北角上的“三江平原”——由黑龍江、松花江、烏蘇里江下游流域之間的一塊未開發的土地。后來,隨著國有農場體制和管瞎范圍的變化、擴大,北大荒的概念,也跟著擴大到黑龍江農墾系統所管轄的范圍。 從青島登上專列
1958年3月19日,我和數千名海軍轉業的戰友在青島乘北上的專列出發,直奔黑龍江。這是青島海軍基地集體轉業北大荒的兩個專列中的第一列,在車站廣場青島海軍基地組織了隆重熱列的歡送儀式。離開部隊前我們在辦理轉業手續時,每個轉業軍人領到單、棉新軍裝各一套,棉大衣一件和每年軍齡半個月工資。我的軍齡為5年,共領到兩個半月的工資約150元。出發前,我在書店買了幾本書,一支口琴。共帶了三件行李:兩個箱包(其中一個箱子是書),一個行李卷。 這批轉業軍人,大部份是尉級(連、排長、營長)軍官,有少數校官,年齡從20多歲到30多歲,我大概是其中年齡較小的了(我當時只有22歲)。其中有部分軍人帶著愛人和孩子,有些是在臨轉業之前快速戀愛結婚的。在開往北大荒的專列上,為了緩解人們沉悶的情緒,帶隊的軍官臨時組織了一個演唱小組,到各個車箱去演出。我被臨時趕鴨子上架,成為演唱組的一員,參加了合唱和口琴合奏表演。這吹口琴也是速成的。 3月23日下午,我們的專列經過4天4夜行程,到達黑龍江省東北部的密山車站。密山,這個祖國東北角的小縣城,30年代曾被日本關東軍第十師團占領并長期駐防,直至1945年被蘇聯紅軍解放。當時,密山是鐵路的終點,10萬轉業官兵多數從全國乘坐火車到此后,再分散到各農場。我們到達時,車站上擠滿了先期到達的轉業軍人和行李箱包。我們這一批軍人連人帶行李被拉到一所中學,當日晚就在此休息,沒有床鋪,教室內地上鋪了炕席,大家連行李也沒有打開,勉強熬了一夜。第二天早飯后,我們青島基地來的部分轉業軍人分乘幾輛解放牌大卡車,車箱里是我們的行李,我們都穿著棉大衣、戴著棉帽子坐在行李上面。領隊的沒有宣布,我們也不知道車將開向何處。沿途很少有村莊,大地仍被白雪覆蓋,景象很美,很壯觀。經過兩個多小時顛簸,才到達目的地——密山農場四分場場部。這里已經先期來了許多穿黃軍裝的轉業軍人,一打聽,有北京的,南京的,四川的,廣州的……,海陸空軍都有。我們被安排住進了一棟據說原來是勞改犯住的大宿舍。這是一棟大草房,里面南北兩趟大火炕,由于人太多,每人只有1尺寬,連行李都擺不開,晚上睡覺也無法翻身。 “老牛圈”安家 我們在分場部休息了兩天,就和一百多名戰友開到離分場部約8華里地名叫“老牛圈”的地方即新建的第3生產隊。生產隊南面大約三、四里遠就是有名的興凱湖的小湖。這里原是一片平坦低洼的荒地,有部分荒地在入冬前剛用拖拉機翻過了。我們到這里以前已經蓋好了一棟馬架子,但還不夠,于是我們自己“比葫蘆畫瓢”又在雪地上蓋起兩棟,算是有住的地方了。我們這些轉業軍人都是第一次住這種簡易房子,那是用幾根圓木搭成“人”字形的骨架,然后蓋上“洋草”,兩頭開個門就建成了,這種房子當地叫“馬架子”,比后來大慶的“干打壘”簡單多了。房子里南北兩排大通鋪,地上鋪草,打開自己的行李就有住的地方了。這一次每人的寬度約2尺半,基本上可以翻身了。但無法燒火取暖,晚上常常被凍醒。
密山農場(后改名為857農場)是1951年3月由沈陽市勞改大隊組建成立的,1954年劃歸黑龍江省公安廳,主要任務是接收勞改犯人。1957年5月劃歸中央直屬的鐵道兵農墾局。大批復轉軍人到來以前勞改犯人已經撤走。我所在的四分場三隊,除隊長劉滿噸是原來的老職工以外,全部是和我一起從青島來的海軍轉業軍人。全隊共一百余人,分三個排,每個排三四個班,每個班十余個人。我就是第二排第四班的一名普通的農業工人,我的班長是從青島基地轉業的少尉唐孔章,排長是中尉張忠義。雖然我們都是海軍青島基地轉業的軍人,但原來分屬于不同的單位,彼此并不認識。好在大家命運相同,同坐一條不知會駛向何方的大船,還能和睦相處。在我的床位右側住的是一位姓于的中尉,長了一臉絡腮胡,年齡約30多歲,轉業前是基地的文化教員,他帶了許多書,常與我交流學習心得。 住的房子搭建好以后,我們又自己蓋了一棟簡易食堂,然后在食堂附近又打了一口幾米深的淺井,基本解決了生活的需要。進入4月,我們開始準備進行生產活動。上級分配來幾臺拖拉機和一些機引農具,隊里把原來在部隊搞過機械、開過汽車的轉業軍人調去開拖拉機,進行翻地耙地作業,我們這些沒有什么技術特長的轉業軍人就當普通農工,安排一些雜活。有的當炊事員,有的趕馬車,有的當會計統計,而我還是一名**普通的農工,干**普通的農活,聽班長指揮叫干啥就干啥。 別有滋味的“馬架子”生活 住馬架子,那是一種別有滋味的生活。剛開始一段時間,下面鋪草,人口密度又比較大,倒也很熱鬧。可是到了四五月麻煩就來了,床鋪下面的雪開始融化,滿地淌水,鬧得室內泥濘不堪,很不方便。下雨時就更麻煩了,當初在房頂只薄薄地蓋一層洋草,經不住風吹雨打,于是必然是像大家說的“大雨大下,小雨小下;外面不下,里面還滴噠”。大家只好用塑料布吊在床頂擋雨。更成問題的是吃飯,幾乎天天吃玉米大楂子,有時也吃大饅頭,沒有什么菜,也就是白菜、蘿卜湯之類,幾乎很少吃肉,這與在海軍時優越的生活條件形成強烈的反差。時間一長,這幫年輕人患了同一種病:饞!所以凡是生產隊有人到密山辦事,大家就千方百計讓人家代買食品,我也請人代買過蛋糕之類的食品。**讓人難以忍受的還是這里不能洗澡,不能理發,天天干活,一身臭汗,狼狽不堪。后來,生產隊買來一套理發工具,大家互相理發才解決了問題。到了五月大地上化雪后,我才到水泡子里勉強洗了個澡。 北大荒的春天很美。當大雁開始從南方飛回草地后,氣溫很快回升,原來被白雪覆蓋的大地,轉眼變成了綠色,荒地上開滿了不知名的花朵,興凱湖邊常有產卵的大雁。大家的情緒似乎受到感染,馬架子內歌聲、笑聲多起來了。在下地干活和下班路上,水警區司令部轉業的航海業務長趙承濤中尉辦起了京劇學習班,利用上下班走路的時間教唱一些京劇段子,什么《打漁殺家》、《空城計》、《擊鼓罵曹》等等,我也成為這個學習班的學員,學會了幾個京劇小唱段。在下班后和休息日,幾位帶家屬的轉業軍官,為解決住大通鋪不方便問題,開始用草皮建簡易房子,我成了這項偉大事業的一名志愿者。幾天功夫,四五棟簡易的小房子就建起來了。雖然條件很差,幾乎與原始人住的房子差不多,但畢竟使小夫妻們有了住處。 播下希望的種子 播種的季節到了,可是大豆種子還存放在分場,需要趕快運到生產隊。但從生產隊到分場還沒有修好路,而地上的積雪已開始融化了,任何車輛都無法通行,怎么辦?這無須動員,大家的一致意見是用人力運輸。于是紛紛找麻袋,找來樹條作扁擔,人背肩挑,踏著泥濘的小路,大打種子運輸戰。我發揮了從小善于背東西的優勢,每次不少于80斤,大家一齊努力,不用幾天幾萬斤種子都運到了地頭。上級給的拖拉機不夠用,為了趕季節,我們采用人力拉播種機的辦法播種大豆,這種人機結合的辦法,也許是特定條件下的一種創造。**后連播種機也不夠用了,干脆用人工在來不及耙的筏片上點播大豆,有些轉業軍人用扎住褲腿的褲子作裝大豆的工具,被笑稱為“褲播機”。就這樣馬馬虎虎完成了播種任務。 在勞動之余,我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寫下一首題為《播種》的小詩: 皚皚白雪在悄悄地融化, 成群的大雁從南方歸來, 裊裊炊煙從馬架子頂上飄起, 陣陣歡笑打破了荒原的寧靜。 是誰,把“鐵牛”開進了荒原? 是誰,把黑土地攪得底朝天? 是我們,脫下軍裝的戰士, 響應黨的號召:屯墾戍邊、“向地球開戰”! 一袋袋麥粒和黃豆,伴隨著希望播進黑土, 一陣陣歌聲,激勵著開發“北大荒”的轉業軍人; 秋天,當南歸的大雁整裝而去, 我們收獲的不僅是糧食,還有愛情。
向雜草奪糧
看著那親手播下的大豆很快長出了嫩芽,豆苗在天天長高,我們心里抑制不住喜悅。但同時雜草也在飛長,那生命力似乎更強。于是,我們又開始進行一場向雜草奪糧的戰斗,當地人稱為“夏鋤”。由于機械化水平不高,在當時,這項作業還只能由人工來做。既要拼體力,又要講技術。我雖然出生貧農,在老家幫助種過水稻,但對于用那種北方人用的長把鋤頭鋤地,仍很生疏。人就是這樣怪,只要有精神,又肯學,什么難事都不在話下,我很快學會,而且干得很起勁。我們那個生產隊,有隨轉業軍人來的家屬近10人,多數是山東青島市和附近農村的勞動婦女,她們組成了一個家屬班,也和我們一樣干農活。沒有想到,她們干得很出色,一點也不比我們這些“爺們”差。后來,這個家屬班很快在墾區出了名,成為先進單位——“三八婦女班”。 六月間我們得到消息:周恩來總理要到北大荒墾區視察,看望復轉官兵,大家都很高興。我們很快修好了從分場到生產隊的路,那路雖然質量很差但至少可以跑汽車了。后來又聽說總理不能來了。解放軍總政治部派了總政文工團到墾區來慰問轉業官兵,我們被拉到興凱湖邊的第四生產隊看總政文工團的演出,印象比較深的一個節目是高元鈞的山東快書“武松打虎”。 考上“八一農大” 七月初的一天,我接到通知,帶上行李到總場組織科報到。我知道,這是要另外給我分配工作。于是告別戰友坐馬車到了總場。但組織科的負責人告訴我,分配什么工作還未**后確定,要我先完成一項臨時任務:全場預備役軍官調查統計。全場大概有六千多名轉業軍人,需要逐個分場調查統計,任務很艱巨,我按照要求,在各分場干部的協助下,很快于七月下旬完成了這項任務,**后到密山縣兵役局上報了統計材料。就在我已經完成農場交給的臨時任務,新的工作還未確定的時候,新成立的密山農業大學到農場招收第一批學員。我得知這一情況后,受一股強烈的求知欲望驅使,打算試一試。在我的懇切要求下,農場領導同意我參加考試。這時離正式考試時間只有兩天,要考語文、數學、政治、理化四門,此外還要進行政審。我無法作更充分的準備,臨時借了兩本中學理化方面的書看了一下,算是臨陣磨槍吧。沒有想到居然考上了。后來得知我的成績大概是:語文85分、政治76分、數學56分、理化35分。考題并不很難,雖在部隊自學了一些,但我沒有系統地讀過中學,特別是數理化知識太差,能考出這個成績實屬不易了。 8月5日,農場派了一輛大卡車,將我們考上農大的20多名轉業軍人送到位于裴德鎮的密山農業大學(1959年改為“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”,并納入國家招生計劃)。結束了我在北大荒農場的生活,進入了人生歷程的一個新階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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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于 @ 2009年07月08日 14:51:00 |點擊數()